“率先聚焦三星堆,出于对中华文明的自豪”
1986年12月10日,《光明日报》头版头条发表关于三星堆考古发掘的深度报道《广汉县青铜雕像群室内清理工作展开》,作者是时任光明日报记者白建钢。他之后又连续发表5篇独家典型文物目睹记,包括青铜雕像、黄金面罩、青铜神树等,社会反响热烈。白建钢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考古专业本科生,秦汉史研究生。近日,本报记者与63岁的白建钢深入交谈,听他讲述当年的故事与对三星堆文明的认识。
铭心刻骨的采访历程
“当年采访三星堆,称得上铭心刻骨。”白建钢说,他到成都后,仔细看了三星堆文物,非常震惊。怎么写透写准确?必须拿出做学术的严谨态度。当时不可能带一堆古书去四川,他只好一边采访,一边跑四川大学查资料,并找到当年82岁的世界古代史专家、四川大学历史系教授卢剑波和著名巴蜀史专家童恩正求教,还一遍遍翻阅《史记》《山海经》等典籍。
这一写就是一个多月,白建钢白天奔波于成都和广汉之间,晚上夜战,工作量和压力都很大。由于他是第一次去四川,受潮后出了满背湿疹,严重感染,写作之余还得去敷药、包扎。
那时没电脑,全靠手写。稿子写完后,白建钢借了一辆自行车,骑往四川大学找童恩正等人征求意见。
报道发表后,到光明日报社购买新闻照片转载的媒体络绎不绝,一系列稿件受到时任新华社社长穆青等人高度评价。
能在三星堆报道中获得成功,和白建钢此前的积累分不开。那时,他专门负责考古报道,采写的秦始皇陵、秦公一号大墓、辽西红山文化等考古报道已产生重要影响。正因如此,在沈阳参加中国考古学会会议期间,他才受到时任四川省三星堆遗址考古队队长赵殿增的邀请:“我们在三星堆发现了一批文物,很重要,欢迎你去报道。”
“三星堆是中华科技文明史铁证”
反观这些报道,白建钢认为突出价值在于第一次把三星堆考古发现放在世界历史维度去考量,和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等文明进行比较,并和《山海经》等古籍仔细比照,最终得出结论:三星堆出土文物,是中华科技文明史铁证。
在对三星堆典型文物的第一篇深度报道——《铜像之王》中,白建钢梳理古籍文献,证明三星堆青铜雕像是中国人物形象。“他的冠分两层……饰以精美云雷纹。这种纹饰是典型的商代器物纹饰,说明当时巴蜀地区与中原王朝文化的联系”“他身着左衽服装,头后梳一条长长的辫子,脚后拖着似乎拽地的‘衣裙’‘尾巴’。这对于研究他生活原型——3000年前中国川西平原开发者的族属、中国西南民族史具有重大意义。”
而在与希腊文明的对比中,白建钢写道:“有名的希腊‘德尔菲御者铜像’(发掘于德尔菲)宙斯或波塞顿铜像(发掘于安特米萨港)等,皆与真人大小相当,时代晚于广汉出土的‘他’四五百年以上。”
至于“天外来客”说,他虽在一篇报道题目中用了打引号的这四个字,但只是比喻意。在文中,他用《华阳国志》对早期蜀人“纵目”的形象记载,以及中国古文献中对“千里眼”“顺风耳”的描述,对三星堆青铜纵目面具的形象特征进行了符合中华文化源流的解读。
不久后的采访经历证明,三星堆铸造大型复杂青铜器的技术,对后世科学技术发展确有很大贡献。
1987年3月,从三星堆回来3个多月后,白建钢采访了西北工业大学张立同教授。因为在研究三星堆时做了大量功课,他发现,张立同用无余量熔模精铸技术,大幅提升我国飞机舰艇发动机叶片制造水平,是在一定程度上借鉴了中国古代铸造技术。中国是世界上最早用失蜡法进行熔模铸造的国家之一,这种技术常用在铸造复杂图案青铜器上,例如三星堆大型青铜器。1987年3月7日,他采写的报道在光明日报头版头条发表,把张立同的高科技发明与中国古代传统科技传承关系梳理了出来。
白建钢说,率先聚焦三星堆,出于对中华文明的自豪。力争以科学方法、从学术角度,对三星堆的价值进行评估和介绍,是一名记者的责任和使命。
(本报记者 蔡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