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原克孜尔石窟壁画,还只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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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原克孜尔石窟壁画,还只是第一步

复原克孜尔石窟壁画,还只是第一步

  1906年,格伦威德尔在克孜尔第4窟临摹壁画。

复原克孜尔石窟壁画,还只是第一步

  2018年,“海外克孜尔石窟壁画及洞窟复原影像展”在北京木木美术馆开展,更多观众通过壁画复原后的数字影像,现场感受到了克孜尔石窟壁画的瑰丽曼妙。

  但克孜尔石窟壁画的复原,虽然意义重大,却还只是迈出了第一步。一方面,对于龟兹文化研究而言,壁画复原只是完成了基础性工作,画面内容的阐释、题记文字的破译等大量后续研究亟待跟进,对于语言学、艺术史、考古学学者而言,这都是一座资料的富矿;另一方面,散落海外的克孜尔壁画,仅仅是龟兹石窟流失文物的一部分,龟兹地区乃至整个新疆地区,还有大量损毁的石窟等待着保护、修复、探索。

  复原克孜尔石窟壁画的意义何在?下一步研究该走向何方?新京报邀请了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常务理事荣新江,和中华书局编审、敦煌研究院兼职研究员柴剑虹撰文解答。

  克孜尔石窟为何重要?

  荣新江:首先,我们应该想象耶婆瑟鸡寺的原貌。“耶婆瑟鸡”是克孜尔石窟寺原来的名字,我们通过龟兹石窟题记的调查找到了它龟兹语的原名。实际上耶婆瑟鸡包含的区域非常大,克孜尔石窟寺是当时龟兹的第一大寺,也是整个西域地区的第一大寺。

  西域地区有两大佛教国家,北道信奉小乘佛教的龟兹,南道信奉大乘佛教的于阗,没有其他国家比这两个更大。这两个王国的财力才足以支撑大型寺庙的营建,因为佛教是寄生性的。由于于阗在南道,离山体较远,所以基本上是在地面建寺,先要立起墙面,才能制作雕塑,绘制壁画。又由于东北风常年吹袭沙漠,致使早期的寺庙逐渐为沙漠掩埋。而北道龟兹的寺院,特别是石窟寺,往往依山而建,在山坡上或山脚下,墙可以劈山而立,或造窟而入,即可绘制壁画。

  克孜尔石窟寺虽然有很多洞窟已经塌毁,但现存的洞窟还有345个之多,如果原本的石窟寺完整地保存下来,就连敦煌莫高窟也无法与之匹敌。它壁画最多,雕像最多。所以我们要闭着眼睛想象一下,这座西域的第一大寺有多么雄伟,多么辉煌。

  我们历史研究的对象其实大部分都已经损毁,所以我们必须通过人文的想象力来举一反三。对于克孜尔石窟,我们需要以现存的洞窟为基础,想象这个石窟群原来的规模。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把它放在佛教史的框架下去想象。克孜尔石窟代表着佛教的说一切有部(说一切有部,音译为萨婆多部,部派佛教中的一部)思想,甚至在一段时间里是说一切有部重要的中心之一。

  说一切有部的研究资料包括文献和壁画两个方面。克孜尔石窟发现了藏经洞,其中出土有梵文和龟兹文(所谓吐火罗文A方言)的大量写本,过去季羡林先生的博士论文就是研究其中的梵文写本的。整个克孜尔石窟的壁画、雕像、寺院,其布局和结构,都是说一切有部的,这些内容构成了佛教世界中说一切有部的完整画面。

  唐朝初年玄奘法师西行求法到了龟兹,遇到一位说一切有部的国师。玄奘把他们贬得一塌糊涂。因为玄奘是大乘教徒,看不起小乘教徒,现在我们看到的说法是玄奘自己的一面之词,无法验证。如果把克孜尔乃至龟兹地区出土的梵文、龟兹文佛典和石窟图像解释清楚,就可以恢复被玄奘所掩盖掉的龟兹说一切有部的情况。

  如何看待流散海外的克孜尔石窟壁画?

  柴剑虹:流散海外的文物回归,一直是近百年来我国学人乃至广大民众关切和热议的问题。根据耿世民和荣新江两位教授曾经发表的文章,可以得知,仅德国探险家格伦威德尔、勒柯克的四次“吐鲁番探险”(1902年11月-1914年初),就掠取了新疆地区大量文物:

  第一次(1902.11-1903.3)从伊犁经乌鲁木齐到吐鲁番,主要盗掘地点在高昌故城、胜金口、木头沟一带,劫走文物46箱;

  第二次(1904.11-1905.12)经塔城、乌鲁木齐到吐鲁番及哈密,主要盗掘地点在高昌故城、伯孜克里克、木头沟、土峪沟一带;

  第三次(1905.12-1907.4)从塔什干经喀什到库车,主要活动地点在库车、焉耆及哈密,劫去文物116箱;

  第四次(1913.6—1914.1)经喀什到库车,盗掘地点就在库车地区,劫走文物156箱。

  据悉,仅入藏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的新疆文物就达4500多件。由于历史、文化和国际关系等众多复杂的原因,这些流失文物的实物回归多年来难有实质性的进展,但数字化技术的普及和高清复制技术(包括3D打印)的进步,为文物回归开辟了新途径,也带来了新希望。对于克孜尔石窟的流失壁画,目前赵莉团队所做的复原研究,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基础性工作。如果我们能照此按原样高仿壁画、复制洞窟,那些散藏在各国、各处的壁画原物也会更快进入由图像复原到实物回归的日程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