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一探梨园中的“门道”
——访中国传媒大学副教授赵娟
【新书访谈录】
编者按
众所周知,京剧是“国粹”,京剧艺术博大精深。王国维在《戏曲考原》中说:“戏曲者,谓以歌舞演故事。”国学大师的一句话,概括出京剧作为戏曲的歌(唱念)和舞(做打)为其主要艺术形式,并且有叙事特征——讲故事。自徽班进京发展至今,京剧艺术已经发展成为一门相当成熟的舞台艺术。然而,作为实践演出,京剧繁复的身段演唱、程式功法,即便是一位看客,如果没有日积月累的审美经验,也只能停留在看热闹的层面,难窥“门道”。近日,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推出《剧说:中国京剧十讲》一书,本报记者就此采访了中国戏剧文学学会理事、中国传媒大学副教授、本书作者赵娟,随她探一探梨园中的“门道”。
光明悦读:中国戏曲的声腔剧种繁多,堪为世界奇观。京剧在戏曲的百花园中,居于怎样的地位?
赵娟:戏曲作为舞台艺术有将近千年之久,是中华文化多样性的集中体现。中国戏曲文化可以溯源到原始歌舞,其综合性非常强,它吸收了诗歌、小说、音乐、舞蹈、杂技、武术、礼仪、宗教、美术等方方面面的成就,汇聚一体,呈现出独特的舞台艺术形式,这在世界上都是罕见的。
中国戏曲的声腔剧种有300多种,当今活跃在舞台上的还有200多种。在这诸多的声腔中,京剧属于年轻的剧种,有200多年历史。但是从诞生之日起,京剧就开始了辉煌的历程,在众多的声腔中脱颖而出,成为受人瞩目的佼佼者,并以其独有的规范、形式、审美,被誉为中国国粹。
光明悦读:自1790年徽班进京以来,京戏何以扎根京城?
赵娟:京剧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诞生的。京剧产生之前,中国戏曲已经相当成熟,成熟到谁也没承想一个徽班进京为皇上祝寿,还能产生出一个新的剧种。这便是乾隆五十五年,安徽籍高朗亭的徽班给高宗皇上庆祝八十大寿。打那起,徽调再也没有离开北京,在北京的多种声腔诸如昆、弋、梆子中多了一种新的声音——徽调。当时比较著名的徽班有“四喜班”“和春班”“春台班”,加上高朗亭的“三庆班”,并称为“四大徽班”。
当时舞台上常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声腔一起演出,比如徽调和汉调合流演出,就形成了一种合作模式,这种模式慢慢固定下来,主要是唱徽调和汉调中“西皮”和“二黄”两种声腔,并越来越为京城观众喜欢,被称为“皮黄”,后来也称为“京戏”,就是京剧的雏形。京剧姓京,就是这个缘故。
为了扎根北京,京戏在剧目、表演、音乐、装扮等方方面面都进行了革新和创作。比如,念白中的京白,就是结合了北京话创作的新的念白形式,比韵白更接近口语化,通俗易懂。京剧所以能够扎根京城,一是得益于当时皇家的支持认可,宫里设置了“升平署”,专门处理戏曲演出创作等事宜。二来,京戏的成长也主要在于它融入了京城的文化生活,政治的宽松,加上经济的繁荣,满汉文化呈现出高度的融合,京剧可以自由自在地生长。
另外,京剧能够在这诸多声腔中脱颖而出,也在于徽班创作的灵活多样,精益求精的艺术水准,以及管理的规范化。京戏的音乐主要是西皮和二黄,这两种音乐形式在徽调和汉调中都同时存在,但各有不同。“皮黄”腔加上昆腔,还有徽剧本身的“高拨子”以及“吹腔”“南锣”“梆子腔”等,就形成了京剧的主要音乐形式。既有昆曲的典雅大方,又有南方剧种的温婉秀丽,还有西部地域的粗犷豪放,并结合了中原音韵、北京语言等进行唱念方面的创作,所以京城的百姓可以通过京剧看到很多戏曲剧种的特点,而且又贴近北京文化和生活习惯,所以,雅俗共赏——京戏形成,这正是其他声腔剧种不能相比的。徽班等地方戏在与昆腔等声腔的争夺战中,逐渐崭露头角。所谓“花雅之争”,“花”指的就是“皮黄”地方戏,最终胜出,超过“雅”部昆腔。
光明悦读:230余年的历史,不短不长。京剧发展如何拓宽思路?
赵娟:京剧滋养了众多的演员,几代演员借着皇上寿诞之机,靠着天时地利人和,把一个引领未来民族艺术创作的几种声腔,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汇集到京城,从无到有,发展成一个令后来世人瞩目的品种。此后,京剧还集合了各样的艺术和技术,包括声、光、电等方面的舞台装置等,尽可能地满足观众的视听享受,在制作的规模上可以说与西方音乐剧的大制作特点没有不同。中国的第一部电影就是京剧《定军山》,由京剧表演艺术家谭鑫培主演。但由于中国戏曲毕竟是传统艺术,并且在审美上属于写意美学的领域,因此,大规模的鸿篇巨制并不是京戏发展的主流,主要表现为一种艺术的探索和尝试。可以说,京剧在时代的前进中没有落下,不过京剧最后还是选择了坚持本体创作规律的发展原则,在世界的戏剧之林中俨然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京剧还特别注重传播,1919年梅兰芳访日演出,把京剧带到了海外,此后的访苏、访美等巡演,让西方观众见识了20世纪中国戏曲的魅力。京剧文化体现的是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京剧在海外的展现,很大程度上传扬了中国传统艺术的美学和文化哲学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