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路内的旅程:从游荡的文学青年到仓库管理员(2)_中国教育导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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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路内的旅程:从游荡的文学青年到仓库管理员(2)

2020-02-18 11:14作者:采集侠

  2014年,路内写完著名的“追随”三部曲的终章,到重庆做签售。重游故地,他跟当地的媒体说起,自己准备以仓管员的经历为基础,写一部跟重庆有关的小说。五年之后,路内拿出这部《雾行者》,算是兑现了诺言。

  小说里,端木云和周劭是大学同学,同样喜欢文艺。90年代末,两人一起去美仙瓷砖公司应聘,成为了外仓管理员。端木云被派往重庆,几乎是跟路内一样的路线,先搭车到上海,再途经江西和贵州,三天两夜的车程。

  而在小说的最后一章,端木云以第一人称的视角,重述了自己的这段经历。狭窄山坳的后半夜,那辆开往重庆的火车停在某个破败的小站,“文革”时期的标语清晰可见,像是进入到另一个缥缈的年代。

  端木云和销售员押货去外地,进入綦江地区,江水对岸就是工厂。钢厂如同迷宫,搅乱了方向感。销售员的堂哥阿龙是钢厂子弟,曾经想去深圳闯荡,但止步于重庆,算是见了世面,后来还是回到厂区。

  阿龙介绍说,镇子里的原住民是农民,相比之下,工厂区里有电影院和商业街,也有医院和车站,这些外来者们自视甚高,几乎是活在梦里。数万人以单一的方式生活,如同一个封闭的空间,阿龙觉得,江浙地区的现代开发区才更真实。就这样,记忆与虚构相互交缠,像雾一样,虚与委蛇。

  突转

  在重庆待了半年之后,路内回到了苏州总部。这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路内的父亲是化工厂的工程师,母亲在玻璃厂。在他的记忆中,苏州是一座到处都是小工厂的地级市,河道密集,方便运输,废水都排放在里面。城区还没有外扩,里面有一些破旧建筑,暗示着古老的历史,护城河外,就是农村。

  路内后来常常在小说里写到一个叫戴城的地方,当然有苏州的影子。城里面有农药厂、橡胶厂、化肥厂、溶剂厂和造漆厂。而在回到苏州后,周围的快速变化让路内感到惊讶,新的工业园区已经建造成型。

  迁徙,在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生。过去,像“三线建设”那样的运动造成了规模性的变动,但并没有改变相对封闭的社会状态。进入到90年代,人口流动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出现了“盲流”,出现了“春运”。

  一开始,城区里的孩子们遇到外地人,还会觉得奇怪,也有些新鲜。随后,那些年轻而陌生的面孔涌入了周边大大小小的开发区,相当一部分外来者是没有分配到工作的大学生。外地人越聚越多,蔓延到市区里面,最终在数量上盖过了本地人。

  一种轻微的震动在双方的心里荡开,信任和认同的问题浮出水面。

  那还是1990年代,路内还没有当上仓库管理员,还在生产糖精的国营工厂上班,三班倒,满打满算能拿1000多块钱。糖精厂效益不错,但也正在经历私有化改革,小厂合并成集团公司,原来的厂长摇身一变,成为了董事长。

  他亲眼见证了工业园区从无到有的过程。

  工业园区建成之后,年轻人从四处涌来,西南废弃兵工厂的子弟,化工厂流散出来的青年,他们来到开发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劳动力。拥挤的打工宿舍,装束一致的流水线,让他们从前现代的废墟一下子跳转到后现代的迷宫里。

  路内作品《雾行者》

  《雾行者》里,周劭和端木云来到位于铁井镇的开发区,这里聚集了数以万计的打工仔,人口增加了五倍。美仙瓷砖是开发区最大的企业,有1200名工人,和数量难以统计的销售员。周劭和端木云在这里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无故消失的叉车司机,离奇死亡的旅店老板。

  时间来到世纪末。走投无路的人,失去身份的人,他们聚在漆黑的小广场,仰起头,准备看烟花从幽暗中升起,听新世纪的钟声敲响,宣告过去已经终结。然而“并没有人告诉他们,一切又该从哪里开始”。

  这样的场景确实发生过,路内记得很清楚。1999年的最后一天,大家都处于歇工状态。那时他已经进入广告业,这也是90年代开始兴起的一个行业。路内打算跟朋友去看烟花,然而他们被告知,并不会有烟花表演。街道黑黢黢的,全是人,沉默地走着,仿佛没有面孔。一个朋友说,好像已经过点儿了。新世纪抛给他们的不是希望,而是打不到车的窘境。他们只好原路走回去。

  2020年1月7日,《雾行者》的北京首发式中有一个环节,20个读者和路内与另外两位嘉宾戴锦华和梁文道一起登上了一辆“雾行者号”公交车,车绕故宫一圈,三个人分享了各自的有关上世纪末的记忆。广场上可以看见散落的人群,夜光和树影打在乘客的身上,有些明亮,又有些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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