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路内的旅程:从游荡的文学青年到仓库管理员_中国教育导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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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路内的旅程:从游荡的文学青年到仓库管理员

2020-02-18 11:14作者:采集侠

  路内的旅程

  本刊记者/刘远航

  发于2020.2.17总第935期《中国新闻周刊》

  作家路内结束了北京的活动,回到上海。那是1月。从车窗里往外看,大雾覆盖整个淮北平原,铁轨两边的工厂和小镇都笼罩在迷离天色里。那时候,武汉的疫情还没有完全暴露在公众面前,生活看起来一如平常。  

  最近这十年里,路内的生活稳定下来。他住在闵行区,距离市中心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平时不怎么出门,偶尔到作协办个事,跟进城一样开心。相比之下,他的小说里还保存着过往生活的踪迹,那些人物不断地踏上路程,游离于不同的地点。

  2020年1月,他的新书《雾行者》出版,空间背景横跨大半个中国。小说由五个部分构成,人物庞杂,同时糅合了不同的话语。这是一次复杂的写作,背后是同样复杂的现实。

  故事从2004年讲起,向前追溯至1998年,又向后延展到2008年结束。那些怀揣着文艺梦想的年轻人,如同无法被时代整除的余数,在破碎的生活图景中狼奔豕突,游走于城乡结合部、外地库房和小镇开发区,悬案和记忆困扰着他们。

  但时代还是一路向前。从九八洪水,到“非典”疫情,再到北京奥运会,它们构成了小说的时间标记。但在路内看来,相比于这些具体的事件,更具有时代标尺意义的是人口流动。曾经国营工厂为生老病死赋予秩序,为生活固定轨迹。而多年之后,一切都变了,如今疫情蔓延之下,春运之前的短短数日,就有500万人离开武汉。世界早已不是当年的世界。

  变动的不只是空间和数字,还有观念与伦理。本地人开始捍卫自己的领地,设置路障和护栏。外来者试图融入新环境,落地生根,或是故土难离,终于重返旧地。“地球村”仿佛昨日幻景,现实与心灵又生出了多少错位和裂痕?有时,它们被一下子撕开,露出全部面目,更多的时候,它们只是沉积在底下。

  “在90年代,整个国家并没有为亿万规模的人口流动做好准备,它变成了突出于时代之上的东西,后来技术和管理职能改进之后,流动变得平滑,但总的来说,它的影响不亚于一个政治运动。”路内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洄游

  按照公司的安排,路内准备到四川去。那是在1998年,当时他25岁,已经离开工厂,晃荡了一段时间,本来想创作一部长篇小说,写文学青年到处游荡的故事。小说还没写完,他进入到一家台资企业工作。这家公司在全国各地都有仓库,由外仓管理员专门负责,半年轮转一次,如同星际旅行。

  就在出发之前,路内忽然接到上司的调令,目的地有变。重庆那边的仓库出了问题。

  就这样,路内踏上了旅程,这是他的第一次远行。当时正是洪水泛滥的时候,从江苏出发之后,得穿越警戒线,沿着铁路和公路线,途经鹰潭和怀化,借道遵义,走走停停。但上路的渴望将他推到世界面前,浑浊的现实令人着迷。他在火车上,目击农村淹没在汪洋里,只有屋顶露出水面,一头猪孤零零地站在上边。

  最后,路内到达了重庆。时值夏秋之交,短暂的晴天过后,就是漫漶的雨季。好在那里的水位已经开始下降。

  仓库在沙坪坝区的一座山上,道路泥泞,车开不上去。路内中午就去山腰上的苍蝇馆子,五毛钱一份炒藤藤菜,加上两碗米饭,就能填饱肚子。仓管员的收入挺不错,只是周围能说话的人很少。随处可见的是棒棒,也就是挑夫。路内跟他们混在一起,吃小面,还有俗名“四拖一”的火锅,或是被小贩们追打。

  有时需要押货到外地,路内乘坐卡车,和销售员一起,在綦江和遵义之间往返。綦江位于重庆南边,当时还没有撤镇划区。山地险峻,旁边就是江水。路内坐在卡车上,不着地,感觉如临深渊。

  工业是綦江的经济支柱。当地的钢厂规模很大,完全是一个自足的世界。生活区和生产区距离不远,只隔了大概五百米。当年,他们几乎全都是迁移过来的外来者,住的地方取的是新村之类的名字。路内记得,那里地势不平,如果恰好住在下陷的沟壑里,一层的居民是看不到阳光的。钢厂跟小镇相互独立,镇子里住的是原住民。

  90年代末,钢厂几乎已经停产,只是做一些零散铸件,产量也很少。一种衰落和焦虑的气息笼罩其间,虽然生活还可以。时针几乎静止。庞大而坚固的苏式建筑,也终于难逃废弃的命运,像是细微的赘肉,隐藏在精心打扮的历史褶皱里。路内到那里的时候,随处可见的是老人和小孩,年轻人光着膀子,露出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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