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定宝塔山(2)
不久,她和朱德一道被张国焘裹挟,离开了主力红军,离开了丈夫,再度南下川康,重又跋涉于草地的沼泽之中。几次陷入泥淖难于拔身,虽被战友从死神手里拉出来,却眼看着许多同志没顶于草墩子下面的烂泥汤中。李伯钊坚信毛泽东的革命路线,反对分裂主义,被张国焘当作中央红军的奸细,开除党籍。在监督审查的恶劣境遇中,仍然积极参与红军宣传工作,组建了四方面军剧社。直到二方面军任弼时、贺龙将她解救出来,又组建起二百多人的文艺训练班,并且带着他们三过草地,胜利到达陕北。
过度的疲劳和饥饿使她倒下了。著名的红军大夫傅连暲在诊断后给她开的药方旷古罕有,竟是“稀饭二碗”。斯诺在《西行漫记》中指出,这样坚强的女性是可以惊倒世界的。而我们可以说,李伯钊用信念和意志,创造了世界文艺史上的奇迹。
党中央在保安为二、四方面军的胜利归来召开欢迎晚会。主持者周恩来握着她的手说,“你吃苦了,受委屈了,不过终于胜利归来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揣着手里的红军帽。羊群从坡上漫下来,从身边暖暖走过去。
晚会上,林伯渠演唱了湖南民歌,徐特立用法语唱《马赛曲》,张闻天唱英文歌,叶剑英也来了段粤曲,以表示对二、四方面军的慰问。作为答谢,胜利归来的任弼时高唱了一首俄罗斯的《霹雳拍》,朱德反穿羊皮大衣跳起了藏族的《雅西亚》舞。当大家为朱老总的精彩表演鼓掌时,老总从幕后拉出了李伯钊,说:“她才是我的师傅呀!”
于是全场的热点转到李伯钊身上。她表演一个又一个红军的、苏军的、藏族的、苗族的舞蹈,倾吐回到党中央身边的欢乐。
四个人用三国文字悄悄唱起《国际歌》
丁玲每次都将暗夜的毒矢反弹回去
几乎在这同时,丁玲也来到陕北。不过她走的完全是另外一条路。她是从国民党统治的心脏地区南京、上海,一路搏杀着冲出来的。
毛泽东和鲁迅,现代中国的两位伟大人物,在1930年代中期分别为丁玲写过两首诗词,记录了这位女性命运的转折。
1931年,丁玲面临着人生的重大考验。丈夫胡也频等六位革命作家在上海龙华被反动当局枪杀。妻子的回答是:申请参加中国共产党。两年后,丁玲遭到敌人的秘密绑架,出狱后,人生的路又该怎么走?丁玲的回答是:找党,千方百计去陕北找党。暗夜每进逼一次,她便朝光明迈进一步。敌人射过来的枪弹,每次都被她反弹回去。
听听这位对黑暗有痛切感受的女作家对友人的倾诉吧:“你没有体会到我独自一人在一群刽子手、白脸狐的魔窟里,在黑暗中一分钟、一秒钟、一点一滴地忍受着熬煎?”“我一定要找到党。如果找不到党,无法向人民表明心意。”
丁玲被绑架后,曾误传被害,整个进步社会的愤怒被点燃了。鲁迅极其悲愤地写下《悼丁君》一诗:“如磐夜气压重楼,剪柳春风导九秋。瑶瑟凝尘清怨绝,可怜无女耀高丘。”这何止是悼念一条生命?那心灵中的深广忧愤,不啻给死寂的社会奏响了一首哀乐。
1936年9月,党中央同意丁玲去陕北。宋庆龄先生送来350元表示祝愿。到达西安后,组织上曾征询她能不能去法国,运用自己的国际影响,为党工作一段时间,她谢绝了。在后来的回忆文章中,丁玲写道,“法国、巴黎、马赛曲、铁塔、博物馆……这不都是十几年前我曾经向往过的吗?可是这时我只有一个心愿,我要到我最亲的人那里去,我要投入到母亲的怀抱”。
她住在西安一位德国牙科医师家中,等候组织的决定。据丁玲的丈夫陈明向我们介绍,有天,美国进步女记者史沫特莱领着刚从陕北归来的斯诺来看望她。大家热切地听着斯诺讲述和毛泽东、朱德的会见,讲述那块宝塔红星照耀下的国土。四个人关上房门,用中、英、德三国文字轻轻地唱起了《国际歌》,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去陕北的路上,在洛川停了一天,要在这里下车,策马前行。丁玲剪短了头发,穿上久已神往的灰布军衣,和女同伴学习骑马的要领。以土炕当马背,跳上跳下,咯咯地笑个不停。第二天,在别人的帮助下刚登上马背,稍一适应,便在陕北的长风流云追逐下,忍不住勒缰小跑起来。
1936年10月,在延安西北方向的保安,毛泽东的手和丁玲的手握在了一起。一个月后,红色苏维埃第一个大型文艺团体“中国文艺协会”宣告成立,丁玲任总干事长。毛泽东在成立大会上说:这是近十年来苏维埃运动的创举。过去我们都是干武的,现在我们要文武双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