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乐黛云:塑造灵魂是最重要的工作

  • 我要分享:

  对话乐黛云:塑造灵魂是最重要的工作

  ◎唐山

  “命、运、德、知、行,这五个字支配了我的一生。越是有经历有智慧,人生感悟越是朴素。”在《九十年沧桑:我的文学之路》(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出版)中,乐黛云先生这样写道。

  所谓命,与生俱来;所谓运,充满偶然;所谓德,就是道德;所谓知,意味着对知识和智慧的探求;所谓行,则意味着现实人生中的取舍与选择。  

  作为中国比较文学的拓荒者,乐黛云先生经历了跌宕起伏的90年。这90年,不惟是个体命运的升沉起伏,也是一个古老民族在现代性面前的辗转反侧,由此淬炼成乐黛云先生“有生命热度的学术”(洪子诚先生语)。可凝聚在这本回忆录中,却又如此平淡从容、波澜不惊。

  在《我所认识的乐黛云》中,季羡林先生曾这样说:“她依然是坦诚率真,近乎天真;做事仍然是大刀阔斧,决不忸忸怩怩,决不搞小动作……她却偏偏又选择了北大,一领青衿,十年板凳冷,一待就是一生。我觉得,在当前的中国所最需要的正是这一点精神,这一点骨气。”

  《庄子·天下》中说:“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众。”这也许是对乐黛云先生品格的最好概括。

  值此《九十年沧桑:我的文学之路》出版之际,本报特专访了乐黛云先生。

  我从没有过学科建设蓝图

  北青艺评:您被认为是中国当代比较文学的拓荒者,怎样的机缘,让您当时走向这一学术方向?

  乐黛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从小受的教育,让我觉得中国古典文学、西方文学天生就在一起,以后上学、教书,很自然地就走进这一领域,并没刻意地去做什么。我也从没追求过什么框架、什么理论。

  中外小说在写法、人生态度、想通过小说做什么等等方面,都不太一样,看到两者的差别,自然就想去对比,每个人都会有比较的视角。

  我喜欢庄子,喜欢自然而然,不刻意追求。很多人问我当时的学科建设的蓝图是什么,我真没有过。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就做了,没什么计划。

  当时我在大学,讲的是外国文学,在中国文化书院,讲的是传统文化。我做比较文学,就是这么来的。

  我是学文学专业的,从小到大,看西洋小说比较多,在我做人上,这些小说的影响也很大,但我觉得,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应该一起讲。在讲西方小说时,常常会想,中国古典文学在遇到这个问题时,会用什么方法来解决?

  比如爱情,东西方文学都有,但《牡丹亭》《红楼梦》的讲述方式、激烈程度、要求等,和西方文学完全不同。我搞比较文学,喜欢研究这种具体方式的异同。

  还没下决心写另一本回忆录

  北青艺评:提到这本回忆录《九十年沧桑》,您说真话不一定全讲,但假话、傻话一定不讲,傻话指的是什么?

  乐黛云:是的,傻话和谎话一定不讲。大家看这本书的时候,看到谎话一定挑出来告诉我,这是我非常尊重的一个原则。

  至于傻话,就是没想得很成熟、很透彻的那些话。自我反省一下,这辈子的相关遗憾太多了,有些事做得不对,也做了,有些话说得不对,可能也说了。究竟有哪些,我现在也想不太起来了。

  这可能与我的性格也有一点关系,话到嘴边,如果多想想再说,可能更好,但当时就是冲口而出。从小到大,我一直如此,是个很随便的人。想起什么,马上就去做,没什么计划,做完后有时也会感到后悔。

  在记忆中,上世纪80年代我更自在一些,当时北大中文系的老师们,包括我的老师王瑶先生,都非常宽容,就算我讲错了,也只是一笑置之。那时师生间比较坦荡,没什么顾虑。现在如何,我不知道,我教书到70多岁,已经退休很久了。

  我喜欢和学生在一起,现在还有一些昔日的学生来,两三个来,能聊得比较深入,人太多,就聊不起来了。

  北青艺评:您说将来还会写一本负面经验的回忆录,已经开始写了吗?

  乐黛云:没有,那只是随口一说,会不会写,能否写出来,现在不敢说。

  关于正面的、阳光的、青春的经验,现在已经有很多书,可遭遇过什么挫折、受过什么委屈、办过什么错事,这方面的书出得比较少,但深入反思过去,需要这方面的东西。

  写这样的书,可能会触碰到一些人,此外对自己也是考验,毕竟很多事不想再回忆。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也只是想写而已。

  推广中国文化,总是一件好事

  北青艺评:在您的一生中,遭遇过许多波折,比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经历,对您产生过消极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