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田野、叩击远古文明大门的考古青年,立志用美好的青春年华,追求考古学的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
人生的宝藏,就在考古的田野里
本报记者 安胜蓝 彭景晖 龚 亮 李丹阳
【聚焦·考古青年】
他们的眼睛非同寻常——那是代表当今人类,看到先人遗存的第一双眼睛。
他们很年轻,却天天与人类社会最古老的事物打着交道。他们拥抱科技与时尚,却心甘情愿舍城市之繁华而取山野之寂寥。他们面对的是残垣断壁、砖石瓦砾,却能从中解读出无穷的奥妙。
他们是考古青年。别人眼中的“酷炫神秘”,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我们研究人类的过去,定位人类的现在,服务人类的将来。”考古青年这样评价自己的事业。
背上行囊、走向田野,考古青年似乎离人群焦点有些远,却是离人类历史本源最近的人。他们用双脚丈量广袤中国大地,用双手拂去历史尘埃,为沧海桑田拨云见日,为往圣绝学承上启下。
上下求索 考古青年的浪漫主义
谈到与考古的结缘,考古青年们十分坦诚:有的是因为一颗好奇心,有的是因为机缘巧合。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入了此门,选择从事考古事业的他们,都将考古作为自己的一生所爱。
“我从小常在野外玩耍,喜欢无拘无束的感觉。当时志愿里和野外工作有关的除了地质就是考古,我报了考古。”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馆员王永强说,他对考古专业是“一见钟情”。
在他看来,考古的神秘正是其美妙之处,激发着他的求知欲。一点点揭露未知文明,解开一道道谜题,成为他源源不断的动力。2015年,他主持发掘新疆尼勒克县吉仁台沟口遗址,找到了中国最早的用煤遗迹,将中国使用煤炭资源的历史最少上推千年。“这种满足是普通人无法体悟到的,跟小孩子得到一块糖一样,甚至比糖还甜。”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误入桃花源”——被调剂到考古专业,经历了迷茫,最终对考古“日久生情”。“说实话,当初考古不是我的第一选择。”南京市考古研究院副研究员陈大海坦言,“可后来,一切积极因素在我求学和职业生涯中萌发。”
作为被调剂来的学生,陈大海慢慢体会到了这份“偶然”带来的幸运。他本科就读于南京大学,南京这座六朝古都的人文环境,让他对考古产生了浓厚兴趣。“考古透物见人,是穿越时空无声的对话,这深深吸引着我。人类既对未来好奇,也对过往好奇,它是一种本能,而考古就是沿着人类的这一本能不断往前追溯。”陈大海说。与考古相伴,这位来自农村的青年慢慢寻找到兴趣、自信,乃至人生使命。毕业后,他留在了南京,14年间,始终奋战在考古前线。
上下求索,这是考古青年的浪漫主义。在他们眼中,考古是一门“缺憾”的学科,收集古人留下的残缺信息碎片,复原历史整体,如同管中窥豹,具有不确定性。想象与实证的交互,一次次刷新着人类对自身的认知,也是追寻者的乐趣之源。
“收集实证、分析、得出结论,然后新证据出现,结论得到证实或被推翻。”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助理教授邓振华说,这一过程痛苦又甜蜜。
邓振华的研究方向是植物考古,关注水稻的驯化史。此前,河南八里岗遗址发现了当时最早的驯化稻证据,距今8500年。他曾认为,长江下游水稻的驯化基因或许源自长江中游。意外的是,近期他在与浙江义乌合作的一项研究中发现了距今9000年的驯化稻。这不仅暗示了长江下游内部不同区域间水稻驯化过程的差异性和复杂性,也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稻作农业起源的模式问题。
“结论被推翻,当然会有挫败感,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是好事,让我们不断修正结论。证实或推翻,不论是哪种结果,我们一直在前进。”邓振华说,“对未知的推理,足以吸引一群人。”
躬身田野 性格里都有泥土的芬芳
“我们的性格里都有泥土的芬芳。”扬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张敏这样形容考古人。
田野发掘调查,是考古学最基础最重要的研究方法和工作内容。一柄手铲、一个背包、一本记录册、一方黄土,是他们的工作常态。考古界有一个基本共识:第一次下田野是考古学生的分水岭,他们会在这里决定离开,还是留下——离开是因为苦,留下是因为其心弥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