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梦溪:文化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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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梦溪,著名文史学者,山东黄县(今龙口市)人,1941年生于辽宁,中国人民大学1961级中国文学专业毕业,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终身研究员、中国文化研究所创所所长、中国文化史和学术思想史方向博士生导师,《中国文化》杂志创办人兼主编,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浙江大学求是讲座教授兼马一浮书院院长,长期致力于思想文化史、明清文学思潮和近现代学术思想研究,主要著作有《传统的误读》(1996)、《学术思想与人物》(2004)、《红楼梦与百年中国》(2005,韩文版2019)、《中国现代学术要略》(2008)、《中国文化的狂者精神》(2012,韩文版2016)、《陈宝箴和湖南新政》(2012)、《当代中国之传统与现代的变奏》(新加坡,2014)、《陈寅恪的学说》(2014)、《马一浮与国学》(2015)、《现代学人的信仰》(2015)、《将无同:现代学术与文化展望》(2015)、《切问而近思——刘梦溪学术访谈录》(香港,2016)、《学术与传统》(上、中、下三卷,2017)、《陈寅恪论稿》(2018)、《七十述学》(2018)、《中国文化的张力:传统解故》(2019)等。

  阅读印象

 

  梦溪先生是我景仰的学术名宿大家。我与先生的渊源可上溯到20世纪80年代。在我所购的《1984年文学艺术概评》中,有一篇文章谈及先祖父(汤炳正)的《楚辞》研究,其结语是:“汤炳正先生的文章,很有说服力,看来《离骚》作于淮南王刘安之论,可以休矣。”这本中国文联理论研究室当年编的学术年刊,“主持编写”者正是梦溪先生。

  嗣后在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再读梦溪先生的著述,旋即被先生的才、学、识所折服。尤其是他有关陈寅恪的系列论著,如《论陈寅恪的学术创获和研究方法》《“借传修史”:陈寅恪与〈柳如是别传〉的撰述旨趣》《陈寅恪学术思想的精神义谛》等,莫不逻辑穿透力强,精义纷呈,或发前修之所未发,或为时彦之所未至,确实是“研陈”之尤为拔萃者。

  梦溪先生在怀念张舜徽的《学兼四部的国学大师》中曾说:“(才、学、识)三者之中,识最难,亦更可贵。”此论深得吾心。说到先生之“识”,初读《〈中国文化〉创刊词》的震撼,至今犹在心中激荡——

  “本刊确认文化比政治更永久,学术乃天下之公器,只求其是,不标其异。新,固然是人心所向往;旧,亦为人情所依恋。”“在学术上应特别重视中国传统,在广为汲纳国外的各种新观念、新学说、新方法的同时,刻刻不忘本民族的历史地位;在方法上,提倡从一个一个的具体问题入手……主张宏观与微观结合、思辨与实证结合、新学与朴学结合。”

  王蒙十年前曾说:“时隔二十年,又看《中国文化》的创刊词,写得还真是不错。”

  为撰写此文,近半年来,我又将寒斋所藏先生的著述,捧读一过,并做了笔记,记下感想,还曾专门请教吾师戴明贤先生,戴师亦爱读梦溪先生的文章。梁启超曾在《清代学术概论》中评说自己的文章:“平易畅达……笔锋常带情感,对于读者,别有一种魔力焉。”

  我对梦溪先生的文章,亦作如是观。

  学术转变

  弹指三十余年过去,而梦溪先生早已成为我国学术界一位标志性人物。他在四个方面的成果斐然:一是对20世纪中国现代学术思想和人物的研究;二是对中国文化史和学术思想史的研究;三是对国学与六经的研究;四是创办中国文化研究所与《中国文化》杂志,以传播与传承中华文化为己任,三十年如一日,矢志不渝。

  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是梦溪先生学术思想的自我转变阶段,这主要是由文学研究转向学术思想史研究。引导他发生学术转变的,乃20世纪的三位学术大师——王国维、陈寅恪和钱锺书。前后多年时间,先生心无旁骛、夜以继日地研读王、陈、钱的著作。先生的夫人陈祖芬老师写过一篇《不敢见钱锺书先生》的文章,其中说道:“在八十年代,如果你在北京的街头巷尾,看到一个人,或者在公共汽车上,或者在路上,在树下,在墙边,在任何地方,都拿着书看,这个人看的一定是《管锥编》或者《谈艺录》。”这显然非文学描写,而是饱含感情的纪实。梦溪先生自己也说,钱锺书的著作他的确读得很熟,每一本、每一篇至少都在三遍以上,读钱的笔记也有好多册。读陈寅恪、王国维亦然。

  这些阅读促使梦溪先生开始了一项浩大的学术工程,即着手编纂“中国现代学术经典”丛书,精选晚清民国以来现代学者的著作44家、35卷、共2000余万字,1990年至1996年,积七年之功始竟其役。河北教育出版社于1997年将其出版,翌年获“中国国家图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