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过颜料的人都知道,混合的色彩越多,得到的颜色就越接近黑色而非白色。据说在伦勃朗的画作中,那些复杂、暗淡、巧克力色的阴影仅仅是他把调色板剩余的所有颜料混合起来,然后直接涂到画布上的结果,因为人们后来在不同的层次发现了不同的颜料。
从古至今,寻找更加丰富、更加明亮的色彩素来是艺术的基本使命。新近由浦睿文化和湖南文艺出版社合作出版的《色彩的秘密生活》一书,带领读者从75种色彩中窥见色彩之于艺术、文化等领域的影响。巧的是,此前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了《颜色的故事:调色板的自然史》一书,其中部分片段正好与前者在绘画史中的色彩美学上互相观照。本期“艺术”,我们对两本书中相关内容进行摘编整理,以飨读者。
——编者
颜料推动了文艺复兴?
“色彩之于形象,有如伴奏之于歌词;不但如此,有时色彩竟是歌词而形象只是伴奏。”
——丹纳
公元一世纪,古罗马博物学家老普林尼声称古希腊时期的画家只会使用四种颜色:黑色、白色、红色和黄色。他的话无疑有些夸大其词——古埃及人至少在公元前2500年就发现了制造亮蓝色颜料的方法。但早期的艺术家确实多半只能使用少数几种从土壤或植物中和昆虫身上提取的颜料,这也是为什么史前洞壁上的壁画呈现出阴郁的色彩。
人类从一开始便有足够的土红色和黄棕色可用。已知最早的颜料使用可追溯到约35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早期,史前民族能够从灰烬中提取一种深黑色,有些白色颜料可以从土壤中获取,另外一些则是早期化学家在公元前2300年前后制造出来的。在19世纪工业革命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化学物质作为工业副产品被制造出来,有些成了极佳的颜料和染料。比方说,苯胺紫便是威廉·珀金在1856年研制治疗疟疾的药品时偶然发现的。
一些现成的颜料和其他颜料的出现,对整个艺术史的构建提供了一定的帮助。考察中世纪泥金手抄本时代,我们会发现黑色与白色毫无变化,但金色、红色和蓝色等明快的颜色开始出现了。几个世纪后,丰富的颜料种类再加上现实主义表现手法和复杂的光影处理手段,令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或早期绘画大师受益匪浅。也有一些同时期的作品没有完成,只留下简单的人物素描,那是因为艺术家买不起完成画作所需的昂贵的颜料。以群青为例,这种颜料十分昂贵,通常需要委托人出资购买,艺术家根本无力负担。委托人也常常感到有必要在书面合同中明确艺术家在创作作品时使用什么价位的颜料,以及哪个人物应该穿哪种颜色的衣服,以防手头拮据的画家使用廉价的替代品蒙混过关。
早期艺术家同色彩之间的关系和现代艺术家相比判若云泥。由于某些着色剂会与其他着色剂发生反应,艺术家在创作时需要考虑可能发生的灾难性的色彩组合,确保各种色彩不会互相重叠或过于接近。大多数颜料为手工制作,或是由艺术家本人制作,或是艺术家在弟子的协助下在工作室中完成。制作过程因颜料的不同而不同,有的需要将岩石碾成粉末,有的要处理具有技术难度甚至有毒的原材料。颜料还可以从炼金术士、药剂师等专业人士处购买。后来这些从事颜料生产和交易的人被称为颜料商,他们在世界各地采购各种稀有颜料。
直到19世纪晚期,成品颜料的繁荣才让艺术家们真正受益(但即便如此,这些颜料的质量却并非总能尽如人意)。价格低廉的合成颜料,如蔚蓝、铬橙和镉黄,将艺术家从碾槌和出售劣质混合颜料的无良商人手中解放出来,那些劣质的颜料通常会在几周内褪色或与其他颜色及画布发生反应。1841年,随着金属颜料软管的发明,新的色彩让艺术家得以步出家门,用前所未见的最明快的色彩在画布上挥毫。难怪评论家们起初表现得无所适从:这种色彩前所未有,让人眼花缭乱。路易斯·勒罗瓦在《喧噪》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辛辣的评论,指责莫奈的《日出·印象》根本不是一幅完整的作品,只不过是未完成的草图而已。
到底什么是牛油果绿?
“一种颜色的最佳特征,是看到它的人都叫不出它的名字。”
——约翰·罗斯金
17世纪后半叶,一位名叫A·博赫特的荷兰艺术家做了一次尝试,企图将所有的已知色彩明确下来。博赫特创作了一本收录有800多种色彩手绘样本的图集,里面贴满了狭长的黑色注释标签,标签详细描述了如何配制各种水彩——从最浅的海泡绿到最深的铬绿。他并非唯一打算将所有已知的色彩、色调和色度集结成册的人。科学家、艺术家、设计师和语言学家都曾花费大量时间,试图通过色域指明方向,在所有标绘点注明名称、代码或参考网格。潘通索引式色卡是跨越语言和文化差异,准确锁定颜色的最著名的现代解决方案,但这只是漫长求索过程中的一次尝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