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一光
“恐惧是值得被捍卫的,正因为有人类原生的恐惧,人才不会沦为野蛮的杀戮机器,希望才能够得以留存。”
回顾2019年的国内文坛收获,在长篇小说领域,最瞩目的除了阿来《云中记》,邓一光《人,或所有的士兵》也格外耀眼。在2019年收获文学排行榜的“长篇小说榜”榜单上,《人,或所有的士兵》仅次于阿来的《云中记》。
2019年末,由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主办,封面研究院人文研究所组织评选和发布的“2019名人堂·十大作家”和“2019名人堂·十大图书”榜单上,邓一光和他的《人,或所有的士兵》分别上榜。
作为一名多年从事军事文学写作的作家,邓一光有着自己的“战争文学谱系”,出版过《父亲是个兵》《战将》《远离稼穑》《我是太阳》等一系列作品。其中《父亲是个兵》获鲁迅文学奖。《我是太阳》等四部长篇代表作入选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典藏作家文库”。邓一光也被评论家认为是“当今中国写军事文学最好的小说家”。2019年,邓一光推出准备了10年、历时5年创作的长篇小说《人,或所有的士兵》,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人,或所有的士兵》共77万字,以青年知识分子郁漱石为主人公,用冷静深刻的文学叙事,讲述了发生在1940年代太平洋战争中第一座被日军攻克的城市里一段扣人心弦的故事。虽然写的是战争主题,但这部小说却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战争文学。主人公郁漱石面对个人生命成长的困惑和战争造成的灾难,没有那么昂扬和刚强,他更像那座沦陷的孤岛,在命运的海洋中漂流。书的封面设计得意味深长,可以从右往左念:“人,或所有的士兵”,也可以从左往右念:“士兵,或所有的人”。
战争是文明世界张力最大的事件,作为一个已经被认定的硬汉作家,邓一光的思考独辟蹊径,“‘我要写人的弱小’,这个想法太强烈了,因为我自己就是弱小的啊!原来我会想去解决困难,很痛苦的时候不叫疼,遇到过不去的坎也是自己撑下去,但我后来想,这是干嘛呢?我要干什么?”邓一光追溯着“硬汉”标签的源头——古希腊的神明,文艺复兴时代的英雄,他们的诞生,却都不是为了让人和世界失去理智。这促使他起笔《人,或所有的士兵》。有评论家认为,邓一光在这部作品中的思考,可以看作是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中思考的延伸。
邓一光虽然出身于军人家庭,父母从战争年代走过,除他之外,家中兄弟姐妹都是军人,“这可能与成长经验关联,不过,这个关联远远够不上对持续写作的支持。”他在战争文学中独辟蹊径,关注的不是战争文学常见的人的强大,英雄气的一面,而关注到人的弱小,人的敬畏。
对此,邓一光也有特别的解读:“强大与弱小,英雄与凡人,多数时候是同一叙事中的不同维度,冲突的实质不在命名。你提到英雄气,我举个海明威的例子。顺便说一句,他和他的第三任妻子盖尔霍恩二战期间到过广东,我在长篇中写了这段故事,也去过他俩相识的醉乔酒吧,那儿的朗姆酒很够劲。我出生前两年,海明威获得了那一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接受颁奖时他说,这个奖应该颁给凯伦·布里克森。海明威这么说,是因为布里克森在她的《我的非洲农庄》中写了她对另一种文明的理解和热爱,她不打算征服它,而是选择了爱和敬畏。我非常喜欢布里克森这部书,喜欢她的书写中对文明的各种形态保持足够的好奇心和敬畏,而不在于它是英雄主义还是别的什么。”
在谈到《人,或所有的士兵》时,邓一光曾说:“人类的软弱和恐惧不应该被轻易抹杀和否定,即便士兵也是如此。恐惧是值得被捍卫的,正因为有人类原生的恐惧,人才不会沦为野蛮的杀戮机器,希望才能够得以留存。”这段话被很多人点赞。当人类正视自己的不足,自己的缺乏,理性不会那么自负后,人类就不会过于刚硬而走向自我毁灭。
封面新闻记者张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