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渚申遗落锤我从椅子上蹦起来(2)
我经历的考古过程中,有很多是无法忘怀的。像莫角山的夯筑基址,由两部分构成,上面是掺有黏合剂的沙土,厚20—30厘米;下面由一层沙、一层泥间隔夯成,厚约50厘米。上面的沙土非常硬,铁耙砸下去耙齿会弯曲,或者只留几个印痕。后来我们用洋镐去挖,才慢慢下得去。而下面的夯土,为了做出夯窝,我们试用了很多工具,最后用不锈钢的汤匙才把夯窝做了出来。随后我们又阶梯式剥剔出了好几层夯窝,推测是用5—8厘米直径的圆头木棍作夯具夯筑的。你试想一下,这样薄薄的一层泥一层沙依次夯打,到50厘米厚的时候再铺上混有黏合剂的厚厚的沙土,这几乎就是现在高速公路的做法,而且它铺的面积,据近年勘探,总计有7万平方米,这是多么大的工程量!这样厚实、坚硬、超大的广场,不就是当时的“天安门广场”吗?
再比如,卞家山初次挖到漆器,我就很激动,因为之前还没有良渚文化的漆器实物发现过。以前发现的都是模糊的暗红痕迹,但在卞家山,我们看到了漆膜鲜艳、木胎硬实、取出来可以观摩的实物。更奇妙的是,最先发现的是漆觚,这是良渚文化考古史上从来没见过的器形,而且后面又挖出了7个个体,证明漆觚其实是良渚文化常见的器物。这是填补空白的一项考古发现,你说能不激动吗?
良渚不亚于其他古文明
广州日报:良渚发现了很美的玉器和陶器,农业很发达,还有水利工程,还建立了城市。这意味着在同时代,良渚文化的文明程度到达了什么地步?
赵晔:良渚考古已有80多年,经历了四代考古人,我算是第三代。长期的考古研究表明,良渚文化依托成熟的稻作农业,已经发展到区域性早期国家阶段,已经有了清晰的国家形态,良渚遗址就是它的权力和信仰中心。这个统治中心有规模庞大、布局规整、功能完备的都城,有精心规划、技术先进的复杂水利系统,还有体现统一信仰、鲜明阶层分化和规范礼仪制度的大量精美玉器。这样一个拥有信仰内涵、制度建设、城市地标的古代社会,一定是一个成熟的发达的史前文明,它是中华5000年文明史的独特见证,完全不亚于世界其他古代文明,因此也完全有资格登上世界遗产名录。
还有诸多未解之谜
广州日报:目前有无证据证明良渚人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他们是如何学习这些生存技能的?
赵晔:在长江下游的环太湖流域,距今7000年—4300年间,先后经历了马家浜文化、崧泽文化和良渚文化,良渚文化从崧泽文化发展而来,并达到了一个历史高峰,这是学术界的共识。良渚文化之后,这一地区又有钱山漾文化、广富林文化,它们有良渚文化的影子,但已步入文化低潮。
广州日报:目前良渚文明还有哪些未解之谜?其中您最希望解的谜是哪一个?
赵晔:良渚文化的未解之谜有很多,大到玉料从何而来、良渚古国的实际控制范围有多大、良渚文化如何消亡等等,小到宫殿建筑和平民建筑有何不同、当时的服装款式如何、很多器物的具体功用怎样等等。当然,这并不是说学术界没有相关的猜测,只是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有哪些猜测是对的,还是所有的猜测都是错误的。
广州日报:关于良渚文明,您先后出版了哪些专著?
赵晔:专门的考古报告有《良渚遗址群》《文家山》《卞家山》等,相关论著有《湮灭的古国故都》《良渚文明的圣地》、《内敛与华丽:良渚陶器》等。
广州日报:您在良渚申遗过程中,主要做了哪些工作?
赵晔:良渚申遗过程中,我做了几件有关的事:一是作为专家团队成员,参加了反映最新考古成果的良渚博物院改陈工作,内容包括讨论文本和陈列方案、筛选入柜文物,撰写少量视频脚本,修改形式设计稿,文物上架摆放等等。二是作为专家顾问,参与良渚遗址公园升级改造工作,提出一些展示思路和修改意见,场景和人物造型的学术把关,部分展板文字的修改等等。三是参与良渚文明丛书写作,负责撰写了《内敛与华丽:良渚陶器》,还应邀策划了丛书的推介展览及文本撰写。
广州日报:您说良渚研究一共经历了四代人,您属于第三代,现在第四代的良渚考古研究者在做哪些研究?
赵晔:第四代考古人从良渚古城发现后陆续加入,他们在做很多基础性、事务性的工作。
目前良渚考古由刘斌所长挂帅,他是第三代的代表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