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凌力逝世一周年祭 她的“大悲欣”我们懂得了多少(3)
刘恒感到,在凌力柔弱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一个大悲伤。“我最初不明白是什么,看了《少年天子》我发现,小说里有一个主题是死亡。这个悲伤跟她对生活、对生命、对死亡的看法有直接关系。她写到乌云珠死的时候说,一口气不来,去何处安身立命?”刘恒觉得这不是内向型性格导致的外在谦卑,这是一种深深的伤感,“这种伤感孕育了她的文学,孕育了她人性的光芒,也孕育了她文学的巨大价值,以及她对生命、对人生的认识。”
刘恒记得《少年天子》剧本没写完就开拍了。一个月后,他赶到现场看,觉得片子不行,便跟主演潘虹谈。潘虹说:“斯琴高娃演的孝庄太厉害了,我没法超越。”
根据自己对凌力小说的理解,刘恒对潘虹说:“斯琴高娃是皮革,皮革是用来抵御风寒和猎杀的,而你要像丝绸一样柔软,你不要追求皮革,你表现柔软就行了,你用柔软把皮革的硬包在里面。”后来戏拍得非常好,潘虹对凌力充满了感激。刘恒说:“我感到很荣幸,我知道我背后站着一个像丝绸一样柔软、像皮革一样坚硬的伟大的女人——凌力先生。”
浙江女作家袁敏因故不能到场,她写来一篇深情的《祭凌力》,由陈建功在会上代读。她在文章中回忆,自己和凌力交往时间不算太长,但凌力是那个会永远住在她灵魂深处的人。
她们相识于80年代,在京郊门头沟一个叫向阳口的小村庄,那里青山碧水,春天开满粉白色的栗子花,一口珍珠湖清澈见底,是一个至今想起来仍然会心驰神往的地方!
袁敏读了凌力的《星星草》立刻崇拜得不行,女作家韩蔼丽带她去见凌力。袁敏没想到凌力像一个和蔼亲切的邻家大姐,一点也没有那种写出大部头历史小说的学者应有的威势和气场。
那一次她们玩得很开心。凌力用珍珠湖里的河蚌和自家小院里种的韭菜,加上红辣椒,炒了满满一大盆,用湖里下网捞的河虾做虾饼,吃得袁敏大快朵颐。
后来,凌力自己买了一条铁皮船,她把船漆成天蓝色。一条船可以坐四五个人,她们常常坐船出行,然后在河水深处下虾笼子,第二天早晨去收网。活蹦乱跳的河虾在清晨的曦光里通体透明。
之后,向阳口成了袁敏在京求学期间最爱去的地方,把那儿当成了在北京的家。
现在回想起来,袁敏觉得和凌力、韩蔼丽在门头沟向阳口村的那段快乐时光恍若隔世。去年凌力走后连着几个晚上,她都梦见向阳口,梦见珍珠湖上那条天蓝色的船,梦见凌力坐在船头对她说:妹子,生活比写作更重要,不要忽略自觉的快乐!
儿子的回忆
“我只有一个妈妈,妈妈也只有一个我”
凌力之子曾旭辉当天也到现场,他的回忆让人感到其失母的切肤之痛,也从中更加了解了凌力的善良与坚强。
曾旭辉说,自有记忆,妈妈对于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除了天生血缘带来的亲情,她永远是那么美丽、温婉、文秀、和蔼,他曾多少次在被窝里暗自庆幸她不是“别人的妈妈”。
稍懂事后,曾旭辉才隐隐约约体会到妈妈的不易:“她离婚后一个人带着我住在姥姥姥爷家,她始终恬静淡泊,独立坚强,志向高远。唯独对我,她感到很愧疚,总是想办法弥补我。姥爷姥姥经常打趣说:莉莉心头两件宝,一是儿子二是书。”
凌力很早就开始了文学创作,有两件事令曾旭辉印象最深,一是她总在看书、写作,甚至1976年住在地震棚里也点着蜡烛写;二是她天天去故宫“玩儿”,持续了好几年,笑称自己是紫禁城的土地奶奶,其实她是去皇史宬翻阅资料,午饭只是几片面包一瓶水。
凌力第一部作品《幼年》出版时,曾旭辉在上小学,他得意而又自豪地将书送给同学,心里对妈妈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层:我有一位既能造导弹,又能写书的妈妈。
《少年天子》获得茅盾文学奖时,曾旭辉祝贺妈妈说:您太棒啦!做儿子的现在压力真大!凌力却很平静地说:能得奖是幸运,比起文学前辈们咱还差得远,你妈妈没有望子成龙,只希望你能自强自立,有追求,活得真实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