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境观象】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江南,一个千百年来让中国人魂牵梦绕的名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是诗词中的江南;“云山柳岸”“烟岚气象”,是中国绘画中的江南;正在上海博物馆举办的年度大展“春风千里——江南文化艺术展”,则用精心遴选的197件艺术品展现文物里的江南风景。
何处是江南?何以话江南?江南的精神是什么?江南文化的源流在哪里?文物是历史的载体,随着展览次第呈现的江南风物,观众得以信步千年,推开一扇通往江南文化深处的窗,由此,也得以更清晰地理解长三角的文化性格,眺望新时代江南文化的新发展。
解码“江南故事”
公元1691年,王翚和几位内廷画家着手绘制一组共12巨卷的清宫绘画,详细描绘康熙皇帝第二次南巡的全过程。这就是著名的《康熙南巡图》,也是本次展览开篇的第一件文物。康熙曾六次南巡,解决水患,肃清吏治,从而开启康乾盛世。“江南如此多娇,如今,我们仍然重江南、说江南,如同这个展览。”此次展览的内容策划、上海博物馆工艺研究部副研究馆员谷娴子说。
江南文化不是无本之木。展出的文物中,年代最早者来自距今七千年前的河姆渡文化,其他绝大多数为东晋之后,尤其侧重南宋及以后。在上海博物馆馆藏文物的基础上,同时借展安徽博物院、湖南省博物馆、辽宁省博物馆、南京博物院、浙江省博物馆等15家文博单位的重要文物,涵盖骨角器、玉石器、青铜器、陶瓷器、书画、古籍、漆器、家具、印章、竹木器、玻璃器等诸多门类,将江南历史的源远流长尽展眼底,也勾勒出江南文化发展的一条流动的时间线。
江南文化最初的源头是与河姆渡、马家浜、崧泽、良渚等相连接的上古文化以及吴越文化,这是江南的本土文化。公元317年,晋室南渡。随着“士族精神”“书生气质”的注入,江南优雅转身。南朝时,这里成为文学中心,书法、绘画、雕刻等俱有盛名。唐宋之际,江南社会完成了由尚勇到崇文的转变。及至明清,公学、家学发达,藏书、读书盛行,教育、文学、艺术等都走向高峰。以文秀典雅为底色,江南成为人们心中的天堂。
展柜一侧,春秋战国时期的吴王夫差鉴、越王者旨於睗剑泛着光泽,吴越争霸的兵戈之声犹在耳畔,不觉已立于宋拓《淳化阁帖》中王羲之《秋月帖》的飘逸气韵中,“忽然秋月”之句令人心有戚戚。元代王冕《墨梅图轴》的繁花密枝别开生面,明代徐渭《竹石牡丹图轴》则以水墨淋漓,独得天趣抒发。
穿行于展厅中江南园林的漏窗花墙之间,步移景异,随处相遇:一只可啜饮、可吸饮的明代犀角雕荷叶螳螂杯,道出江南的典雅与精致,一组活泼泼的彩绘浙江海宁皮影人,是布衣蔬食的江南日常里的闲情偶寄。此次布展突破单一门类和时间脉络,以江南文化的主题贯穿,每一件展品都是一片江南的景、一首江南的诗、一段江南往事。
重读“江南意象”
元代画家倪瓒浪迹江南山水,曾作《江南春》词三首,在明清时期得到众多画家文人的追和,成为江南艺坛一大盛事,自此,“江南春”也成为中国山水画中的一个重要主题。此次展览便选取了一件上海博物馆藏明代文徵明《江南春词意图卷》。木叶初碧,草长莺飞,画面淡雅秀润,一片春日旖旎。卷后吴中文人争相题和,有沈周、祝允明、唐寅、王宠、文彭等十数家题跋。
在谷娴子看来,文物里的江南图景是斑斓的,如今的“江南”二字很多时候已经超越地理区域概念,它更像是一个形容词,象征着温润、诗意、富庶等诸多美好。在对江南艺术品梳理的过程中,她看到了崇勇尚智又文秀典雅的江南、安礼乐仪又旷达洒脱的江南、治平济世与明德修身的江南,也看到了阳春白雪与市井浮生的江南、抱诚守真与海纳百川的江南。展览据此分为五大板块,力求让观众在欣赏艺术之美的同时,感受其间承载的历史与文化内涵。
江南是富饶与文明的,江南人安于礼、乐于仪,生活讲究仪式感,江南人也是洒脱的,崇尚美与自由。借展自安徽省马鞍山市三国朱然家族墓地博物馆的《宫闱宴乐图漆案》,被视为目前仅存的三国(装饰)绘画实物资料,向来以复制品示人,此次展出原物,极为难得。南朝《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拓片》等,则讲述江南规范之外的寄托与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