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民政部区划地名司、《中国地名大会》节目组面向社会公众发起了“我所知道的地名故事”征集活动,旨在通过文章、短视频、歌曲绘画等形式,展现人与地名间的情感联系,挖掘地名背后的故事、底蕴和情怀。
寻找城市的记忆、关于地名的故事……最近这几年,类似以地域文化为主题和背景的创作源源不断。人们之所以对过去的事物如此热衷,兴许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东西离我们渐行渐远,有些甚至已经完全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彻底断了我们回望过去的凭恃,此时,我们方才意识到它们的价值,着急忙慌地进行“抢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每件作品也都有自己的土壤。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孕育一件作品与孕育一棵树、孕育一个人在本质上没有分别。我们追溯过去,是为了了解过去,以为今日之师;而留下文字,则是为了使后人想要翻阅这段历史的时候还能找得到可信的文本。
汉语里有个词叫地标,在词典里的意思是“指某个地方具有独特地理特色的建筑物或自然物,游客或其他一般人可以看图而认出自己身在何方,有北斗星的作用,如摩天大楼、教堂、寺庙、雕像、灯塔、桥梁等。”地标的作用,除了给迷路之人辨别方向提供参照,还会勾起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感归属。正如看见烟囱上冒出的袅袅炊烟,外出归来的旅人总是打心眼里觉得亲切。而我们所要留的,就是一个关于故乡的“记忆地标”或“情感地标”。
故乡就像生养我们的父母,于我们有着非凡的意义。有道是,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随着城市化进程的推进,当下的城市与农村,关于故乡的印记越来越少,故乡留给人们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真害怕有一天,我们立身天地间,四处都是高楼大厦,却再也寻不回“故乡”二字的感觉,到那时,我们的内心或许也会愈发空虚。
好在写字的人虽无上天下地之能,但是可以用笔墨记录这个时代。私心以为,为后人记录一个村庄的地名、记录一个地方发生的故事,意义非凡。
一个地方的地域文化是一个未经开采或只开采了皮毛的矿藏,它处于休眠模式,不声不响,不离不弃,只等你去激活它。古村、古镇、古建筑、古戏台、古道,甚至是一条河、一块石头,都长着传统文化的筋络,烙着一方水土的气息,等人来探寻、来发现。
战士的使命是保家卫国、守护一方,而文人的理想和功业只在笔墨之间。就保护、传承地域文化而言,我们可做两件事情:其一,对现有的关于地方文化的文本进行梳理和再创作,对过去做一个系统的研究。当然,这种梳理和研究并不是以一副老学究的作派去探讨回字有几种写法,而是要去芜存菁,文字转述间,融入自己的理解,并去发现新的东西。其二,我们要用自己的笔墨记录当代人、当代事、当代风物。用文字为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做个见证,也是弘扬地方文化的一种途径。时过境迁之后转身回望,我们甚至会发现连那草木虫鱼也是多情的,皆可作为创作的素材。昨天于今天而言是历史,今天于明天而言亦是历史。我们在文艺作品创作过程中融入地方元素,也就为后来者留住了过去,留住了历史。
其实,住得久了,写得久了,一个人生活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就会对作家的写作及其心灵的成长产生影响,正如绍兴之于鲁迅,梁庄之于梁鸿,若无前者,后者也不会显得如此惊才绝艳吧。即便许多业余写作者,在写文章的时候大多也会写到自己的故乡,无论这故乡富有还是贫穷,无论他们的文字深邃还是浅薄,写故乡几乎是一种发自本能的下意识的行为。要说地域文化之于写作者影响最典型者,便是曾经的京派和海派之争。不过,在网络化趋势加剧的当下,这种影响已经变成碎片化的“泛故乡模式”。
有位作家曾这般言道,文学作品最大的韵味不在文本里面,而在文本结束之后,在于之后延伸出去的一部分。换而言之,我们记录故乡、记录一个地方的社会百态、文化习俗,只是造了一个序幕,序幕拉开之后,真正的精彩是读完某个文本以后,读者内心那种绵延无尽的激荡、层层叠叠的思虑。如果自己写的关于故乡的文字让人读完之后意犹未尽、百转千回,于一名写作者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自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