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时代”的诗歌漂流瓶

  • 我要分享:

  在重新叩访“白银时代”的热潮中,什么才是值得后世审视的遗产?
  “白银时代”的诗歌漂流瓶

  ▌钱冠宇

  俄罗斯“白银时代”最伟大的诗人曼德尔施塔姆在随笔《论交谈者》中有一个关于“漂流瓶”的经典比喻,他将诗人写诗比喻为航海者密封在漂流瓶里的一封信,这封信虽然没有确切的收信人,但总会被未来“被选中的”读者捡到:

  “如果说,某些具体的诗(如题诗或献词)可以是针对具体的人的,那么,作为一个整体的诗歌则永远是朝向一个或远或近总在未来的、未知的接收者,写信的诗人不可以怀疑这样的接收者的存在。”

 

  曼德尔施塔姆的预言无比准确。今天看来,不仅曼德尔施塔姆自己的作品,整个“白银时代”的诗歌都找到了它们的接收者,并在文学史上获得应有地位,被全世界的一代代读者阅读、翻译和研究,甚至被塑造成一个充满浪漫与理想的文艺乌托邦。

  “白银时代”的生成

  文学领域里的“白银时代”,一般指的是俄罗斯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现代派诗歌。但当时并没有人用“白银时代”一词去概括那个时代的文学成就。那么“白银时代”的叫法来源何处?

  1933年,俄侨诗人尼·奥楚普在创刊于巴黎的杂志《数目》上发表了一篇文章《白银时代》,这一概念才首次问世。奥楚普把俄罗斯诗歌划分为19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黄金时代”和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白银时代”,前者主要以普希金、莱蒙托夫、丘特切夫为代表,后者指的是勃洛克、别雷、古米廖夫、阿赫玛托娃等人的创作。

  “白银时代”译自俄语原文Cеребряный век,其中век一词既有“时代”之意,也有“世纪”之意,因此以前有人把这个词组翻译为“白银世纪”。不过在中文语境下,译为“时代”显然更符合大众接受习惯和实际情况。

  正如任何概念都有赖于解释一样,“白银时代”自诞生之日起所指范围就不断变大,从专指诗歌创作逐渐扩展至小说、散文、戏剧、音乐、绘画、舞蹈、摄影、宗教、哲学等不同范畴。根据“白银时代”的内涵和外延,由窄到宽可以分为四个层次:诗歌、文学、艺术、文化,其中最初、最核心的指向毫无疑问就是诗歌。

  “白银时代”是继以普希金为代表的“黄金时代”之后俄罗斯诗歌的又一次繁荣,短短三十年间流派纷呈、群星璀璨,最著名的就是象征主义和从象征主义中分离出来的阿克梅主义,以及未来主义三大流派。当然还有不属于任何流派的帕斯捷尔纳克、茨维塔耶娃等。

  19世纪末,早期象征主义代表有勃留索夫、梅列日科夫斯基、巴尔蒙特、索洛古勃、吉皮乌斯等人,勃洛克、别雷、伊凡诺夫、索洛维约夫等在20世纪初加入。象征派的创作试图在人与上帝之间建构的新关系,追求“瞬间”的真实和美感,展现世纪末的颓废情绪,具有强烈的神秘主义色彩。

  阿克梅主义基本脱胎于象征主义,主要代表人物是古米廖夫、阿赫玛托娃和曼德尔施塔姆。“阿克梅”源自希腊语,意为“绝顶”“极端”,表明他们的创作是艺术真理的最高表现。该流派成员反对象征派的神秘主义倾向,主张回到书写事物本身。

  1912年,马雅可夫斯基与布尔柳克、赫列勃尼科夫等人共同发表了俄国未来主义的宣言《给社会趣味一记耳光》,其中最著名的一句口号是,“把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等人统统从现代生活的轮船上抛下去。”他们试图通过创造新的词汇、改变语法结构革新俄罗斯文学传统。

  20世纪与21世纪之交,“白银时代”在中国迎来了阅读热潮,仅1998年至1999年两年内,国内就出版了多部以“白银时代”命名的丛书,如严永兴主编的六卷本“白银时代丛书”(作家出版社)、刘文飞主编的七卷本“俄罗斯白银时代文化丛书”(云南人民出版社)、周启超主编的四卷本“俄罗斯白银时代精品文库”(中国文联出版公司)、郑体武主编的十卷本“白银时代俄国文丛”(学林出版社),这些出版物涵盖的文类涉及诗歌、小说、随笔、书信、回忆录等等。

  改革开放以来,如此大规模地“扎堆”译介国外某一时期的作家作品实属罕见,以至于形成了一股“白银时代”文化热,彼时文艺界以谈论“白银时代”为时尚。

  “白银时代”在中国

  “白银时代”作为一个文学整体概念被介绍到中国之前,它的一些代表性诗人已经先行进入国人的视野。譬如不久前去世的俄语翻译家戴骢先生,早在1985年就译出了《阿赫玛托娃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