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世界展示中国戏曲的丰富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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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世界展示中国戏曲的丰富可能性
  ——以小剧场戏曲《椅子》《伤逝》为例

  【创作谈】

  说到小剧场戏曲,我首先会想到小剧场戏剧。我们以往获悉的小剧场戏剧样貌是欧洲戏剧的黑匣子,那小剧场戏曲会是什么呢?

  一般来说,对传统戏曲的定义是歌舞演故事,在歌舞声中,叙述故事、扮演角色、表达情感。我想象着小剧场戏曲的雏形可能是从比黑匣子更小的小舞台——红氍毹、勾栏瓦舍、亭台楼阁,或厅堂开始,不自觉地成长起来。这样算起,可能小剧场戏曲的历史也很悠久。  

  小剧场戏曲首先不是大戏的缩小版,也不是独幕剧或某个折子戏,尤其不是中国戏曲现成的一桌二椅式的敷演。诚然,中国戏曲早期的表演貌似已是天然的小剧场演出,但这样只是“小的剧场”的演出,它并不是现当代意义的小剧场戏剧。小剧场戏曲不应只是物理空间的缩小,而更应该关照人类心灵空间的开掘与释放。相对于汉赋,唐人的五言绝句就是“小剧场”。小剧场是针尖上的七层宝塔,是壶中乾坤,是须弥山纳于芥子,心间方寸是最小也是最大的剧场。而昆剧天赋异禀,天生具备阐发心曲、显现心象的优势基因,所以,我坚信经典昆剧与现代小剧场虽然貌似不搭界,实则暗合冥契。只是,通道、关窍、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在哪里?

  就传统而言,可能小剧场戏曲有很好的根基。比如55折的《牡丹亭》可以拆成55个小剧场戏曲的戏,折子戏等都有相对独立的一面。照这样铺排,小剧场戏曲会很丰富,可我们现在要的到底是什么?也许并不是单纯的传统戏搬演,我们还想发出自己的认知理解,想要有自己的表达,很自然地,我们就会让小剧场戏曲的走向向西方戏剧黑匣子小剧场看齐。而思维方式的不同,让我们的戏剧表达与西方剧场存在很大差异。

  小剧场戏曲的平台搭建给了戏曲人自觉孵化作品、探索实践戏剧理想的空间。其实我不轻易去碰,不愿意我唱一段昆曲,别人来一段,合在一起就变成所谓的跨界实验演出,那样是对传统的不尊重,我们要尝试必须有感而发,有体验在里面,戏曲的生命力就在一呼一吸之间。

  在实验戏剧的创作领域,我对亲身经历的作品都极富创作热情。其中有两部实验昆剧,一部是将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鲁迅的《伤逝》首次搬上了昆剧舞台,一部是根据法国戏剧家尤内斯库的同名荒诞派名作改编的实验昆剧《椅子》。我们带着这两部戏参加了亚洲导演节、上海小剧场戏曲节、全国小剧场戏剧优秀剧目展演、俄罗斯金萝卜戏剧节、阿尔巴尼亚SKAPA国际戏剧节等国内外的艺术节,和东西方观众一起探讨。受日本戏剧家铃木忠志的邀请和中国戏剧家协会的委托,我们创排了《椅子》,并赴日本利贺首演,跟亚洲很多国家的团队演同一个作品,大家不去改原先的故事,就看每个团队如何去演。我们台上是一男一女两个演员,我本行是闺门旦,但在这个作品里演一个95岁的老太太。排的时候我们就在想肯定会有很多传统的捍卫者来说我们离经叛道,结果并没有,我们在国内外演了很多场,得到了很多专家和观众们的认可。通过小剧场戏曲的实验创作,中国戏曲特别是昆剧的承载力和创造力再一次凸显在世界舞台上。

  《伤逝》和《椅子》这两部作品的创作,有东西方的文学衬着,传达表现的方式有微妙的差异。《伤逝》是一个现当代文学作品,对于这个东方文学的小剧场改编,我们没有用传统的戏曲装扮,而是用了相对接近现代人的面貌来诠释。尤内斯库的《椅子》是完全西式思维逻辑的戏剧作品,搬到小剧场戏曲的舞台上,剧的精神内核那一部分本身就有,但在表现作品面貌的时候,我们用了传统的水袖、一桌二椅等识别度最高的戏曲装扮和舞台呈现。当然之后也因场地的改变,我们开发出不全扮戏的“素颜”版,还有更加简练的近乎排练装扮的版本,还有近期在“进博会”演出时美美与共的“法式”特别版,这样《椅子》一共有了不下四个版本。都是很鲜明甚至割裂的程式化表现方式,非常有趣。

  我们不担心《伤逝》用了贴近现代人模样的呈现,是因为有传统的唱念做表在里头,我们需要花更多工夫去提炼其文学作品的思想,故事性很完整的时候,在小剧场的表现上,内在精神就显得更重要。尤内斯库《椅子》的故事叙述表面看似十分琐碎凌乱,甚至是故意打乱故事逻辑的,而内里却传达了对于人生在世所为何求的生命思考,它讨论的不是日常,而是人生的终极意义。两个作品着力点不同,用何种方式呈现态度自然有所区分。我们用昆曲一桌二椅的形式演《椅子》,是一个貌似悬远而其实直接的对应,因为共通的“假定性”。我们想尝试——没有昆剧不能演的戏。就像在尤内斯库、贝克特们的笔下,没有人类荒谬妄诞的处境是不能被描摹与搬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