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洞察时代颠簸中的心灵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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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6日,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评奖办公室发布公告,根据投票结果,梁晓声《人世间》、徐怀中《牵风记》、徐则臣《北上》、陈彦《主角》、李洱《应物兄》摘获茅奖。陈彦的《主角》被认为是一部动人心魄的命运之书,以中国古典的审美方式讲述了一则寓意深远的“中国故事”。

 

  最初,他以创作戏剧受到公众关注,最被称道的是“西京三部曲”,即秦腔《迟开的玫瑰》《大树西迁》《西京故事》。这位戏剧界的“老将”,近年来在“戏台”外也屡有斩获:出版有散文集《必须抵达》《边走边看》《坚挺的表达》,还有长篇小说三部曲——《西京故事》《装台》《主角》。他坚持现实主义的写作方式,咀嚼生活,取材底层,为无名者、边缘人描影画形,以悲悯之笔,洞察时代颠簸中普罗大众的心灵悸动,回应和解读社会问题。

  1 秦腔起落折射血脉延续

  茅盾文学奖结果揭晓那天,陈彦正在西安的家中。

  调往北京工作后,他很少有时间回乡探亲,此次,借着年假,他和家人短暂相聚。正值饭点,陈彦和老母亲在厨房里忙碌,包着饺子、擀着面条,手机响了,一位朋友告诉他:茅盾文学奖出来了!你的《主角》在里面!听到喜讯,母亲提议:咱们开瓶好酒,庆祝一下!陈彦摇摇头:不喝了,我刚吃了头孢。

  半个月后,坐在中国戏剧家协会的办公室里,陈彦告诉笔者,虽然当天没喝成庆功酒,能获得专业评价体系的认可与褒奖,他十分兴奋,也很欣慰。

  《主角》动笔早在2011年。还在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的时候,陈彦写了个“角儿”的开头,当时定的名字叫《花旦》,前后拉杂了四五万字,却觉得找不着头绪,难以剪裁,半途搁笔。调到陕西行政学院后,和舞台拉开了一定距离,“庐山”渐远,陈彦反而豁然开朗,利用新工作带来的寒暑假,啃锅盔、冲油茶,酣畅淋漓地将女演员忆秦娥的离合际遇娓娓道来,著成80多万字的鸿篇巨制《主角》。

  2017年11月,《主角》刊见《人民文学》,《长篇小说选刊》转载,陈彦自述:“有了老农秋收般的光荣,一时间,好像玉米也成了,大豆也成了,地畔子上顺手拧回一个大南瓜。”

  《主角》跨越了改革开放40年的历史,描绘了女艺人忆秦娥近半世纪的人生,勾连出秦腔艺术的兴衰起落,两三百个人物在转型期的沉浮跃然纸上。以性格而言,忆秦娥并无“主角相”,剧团里围绕角色分配,厮杀惨烈,她却置身事外,甚至在同行发起陷害排挤的冲锋时,还处于“痴懵”的状态。可她越不争,越被往台上推,终成一枝独秀的大主演。

  从戏曲研究院的编剧做到团长、院长,整整25年浸泡在剧团的生态中,忆秦娥这个形象揉进了陈彦的观察。他发现,那些寻情钻眼、上蹿下跳的演员或许能风光一时,但若想在舞台上长久地站立下去,还得有真本领。“因为舞台上谁行谁不行,终究得观众说了算。忆秦娥能够成功,一是因为她心无旁骛,只知吃‘人下苦’去磨炼技艺;二是时代使然,动乱结束,文化复兴,被禁演的秦腔浮出历史地表,一肚子戏文的四个老艺人上了年纪,到处寻找衣钵传人,他们发现了角落里最努力的忆秦娥,倾囊相授。”

  “大角儿需要一份不动如山的笨拙,大巧若拙。在秦腔演出之外,忆秦娥好像什么事儿都不灵光、慢半拍,这份沉稳和笃定正是我们今天重提的‘工匠精神’。”陈彦说。在《主角》的下部,秦腔不再时兴,出于自救,剧团中的人盲目地进行四不像的改良,收效甚微。此时,忆秦娥的四位师傅已经死的死、散的散,她只身进山,去寻访老艺人,吸纳遗落的精华,“金皇后”再度焕发光芒。

  小说中渗透了陈彦的反思:1976年后,秦腔为代表的传统戏曲短暂辉煌后,遭遇了商品经济的冲击,甚至秦腔被矮化成展示绝活儿的东方奇观,成了博物馆里的老古董,从业者纷纷改行、下海。长期与戏为伴的忆秦娥虽读书不多,反倒比他人更早领悟到,民族的也是世界的。她紧紧匍匐于中国的大地上,不断吸收民间的营养,待到他人醒悟,她已走得很远。“我写忆秦娥,是时钟的敲击,是现实的逼催,是情感的抓挠,也是理想主义的任性作祟。”他希望从成百上千年的秦腔历史中,看到血脉延续的可能。

  2 为无名者做传

  陈彦的笔触描摹着剧团里的苦乐悲欢,也捕捉着舞台下的艰辛苦痛。2015年,他的长篇小说《装台》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照亮了现实的一角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