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音乐节:愈夜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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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斯本音乐节:愈夜愈美丽

  文/ 张璐诗

  发于2019.8.26总第913期《中国新闻周刊》

  从里斯本城内搭三站火车,在西南部城郊之间阿尔热什下车,裹挟在千万人之中,就到了一年一度的NOS Alive音乐节。

 

  NOS Alive音乐节可谓欧洲最具特色的独立摇滚音乐节。每年音乐节总会请来几支保证票房的大腕乐队,而且沿承着南欧的作息习惯,愈夜愈美丽,压轴乐队在零点左右才登台,凌晨两三点狂欢气息依然不散。

  今年的大腕包括了成军已41年的英国乐队“The Cure”、美国老牌摇滚乐队“碎瓜”、苏格兰的后摇乐队“魔怪”,还有独立民谣界的红人“美好冬季”,以及新晋90后器乐多面手纳什·苏塔纳等。

  成员变更多次的“The Cure”,唯一不变的是以哥特式浓妆为标志的主唱罗伯特·史密斯。虽然年届花甲的他老了,也发胖了,在台上涂着哥特式浓妆一亮嗓,声音状态毫无年龄感。老而弥坚的乐队一首接一首唱着经典曲目,台下不时大合唱,摄像镜头时而横扫台下表情投入的中老年乐迷。老罗伯特唱起《你的照片》:“记得你静静地站在雨里,我向你跑近,天空在我们亲吻时陷落。紧抱着你,我总是如此紧抱于你的恐惧中⋯⋯后来你终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让一切随风去。”大屏幕上是一个听得眼泪哗哗流的姑娘的特写。

  音乐节每年都迎来不少英国乐队,毕竟英国人在当代摇滚发展史上是一个关键角色。三年前,我第一次来看音乐节时,刚好是英国脱欧公投结果公布后没几天,有乐手穿了件“我不想与欧洲分手”的T恤上台。于是里斯本这个在大航海时代不断突破边界、探索未知领域的老欧洲城市,与公投几年来人心惶惶的不列颠,就此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化学反应。

  今年音乐节请了“电台司令”乐队主唱汤姆·约克来表演。虽然他在舞台上除了“谢谢”外再没说别的,但新旧歌词中一如既往地充满了反权威与反资本主义的隐喻,比如:“未来在我们心中,并不在别处。我们召唤人民,人民拥有力量,数字没有决定权,你们的制度是个谎言。”

  音乐节共有大小七个舞台,其中的“法朵咖啡馆”是一个远离尘嚣、主要呈现葡萄牙传统音乐法朵的仿咖啡馆空间。从下午到深夜,只要响起葡萄牙吉他声与忧伤的人声,这里都会挤得水泄不通,丝毫不受外面露天舞台重型音响的影响。

  连续三天,我们白天在里斯本城里坐有轨老电车、逛大街小巷,到了黄昏日落之后才出发去音乐节。酒酣夜未央,在乐声中狂欢到凌晨一两点,再打车回到里斯本西南部的住处,在陡然的静谧中洗去一身风尘。

  早上拉开窗帘,总惊叹这座建筑的壮丽简直媲美宫殿。好奇之下去翻资料,才知道这儿曾是来自葡萄牙北部的瓦勒弗洛侯爵的私家宅邸。这位侯爵凭可可与咖啡种植业发迹后,20世纪初请来意大利建筑师尼可拉·比伽格利亚设计了这幢豪宅。

  房子里遍布19世纪最伟大的葡萄牙画家卡洛斯·莱斯所绘的穹顶壁画,侯爵三个女儿的画像、雕塑像谜语一般随处出现。侯爵当年还在大花园里建了一个日式风格的小亭子,以示自己交游广泛。一楼还有一座私人教堂,这在大富之家中也属罕见。可惜他在这里住了不到30年就去世了,后代无法维持其昂贵开支,最终人去楼空。

  空巢数十年后,葡萄牙佩斯特纳酒店集团将之买下,将壁画与花窗玻璃悉数按原貌修复。昔日豪宅,今日已被葡萄牙政府列入国家级文物保护建筑之列。

  “瓦勒弗洛”,如今成了里面餐厅的名字。主厨佩德罗带我认识了葡萄牙人爱不释手的“地狱海鲜”鹅颈藤壶(在中国又叫狗爪螺)。这种长得不起眼甚至有点丑陋的爪状海产,却比大部分海鲜都金贵。

  佩德罗给我看了他手机里的一段视频。几个男子腰上绑好攀岩用的绳索,在险峻的悬崖边上等潮涨,算好时间纵身跳下,以最快动作将岩石上的藤壶捞上来,在大浪撞击上来前由同伴拉回悬崖。藤壶捕捞通常世代相传,需要经过严格训练,时间要算得刚刚好,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听说每年都有几个渔民因此丧命。

  藤壶是佩德罗最喜欢的前菜食材之一。他直接兜了海水一起煮藤壶,水一开也就好了。海螺、小虾也一样,海鲜轻灼就是刚刚好的美味。他一边将这些海鲜精心摆放在一大块岩石般的面包上,一边讲解:“这是Cascais海水退潮时摘的海藻、生蚝和小海螺,这是Espinho浅海的小虾,这是河岸常受到海水冲刷的海蓬子⋯⋯”加上鹅颈藤壶,佩德罗给他的这一道前菜命名为“浅海潮落”。

  用双手直接掰开鹅颈藤壶吃,嘴里含了海水,咸鲜,有嚼劲,立即想再吃一个。

  几次来葡萄牙,印象最深的食物除了鹅颈藤壶,就是葡萄牙蛋挞了。记忆中最早的蛋挞是经澳门传到广州的早茶蛋挞,但那早已本地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