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料研究:文学研究新的增长点
结合近年来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实际可知,史料研究正在成为热点。这与现当代文学自身的历史积淀有关。从“五四”新文学的诞生到今日,现代文学已有百年历史。百年历史积累了大量的文献资料,需要后人以系统化的方式去搜集、整理与研究。其中,传统意义上的、有30余年跨度的现代文学又由于特定的社会背景、区域性等历史原因,在客观上对相关的文献整理和史料问题研究提出了近乎迫切性的要求。与现代文学相比,当代文学虽然跨度较短、属于晚近的历史,但或是出于现当代文学整体化的考察视野,或是持续的历史化逻辑及其他种种考量,言及史料的整理与问题的研究也完全可以成立。
现当代文学史料研究热的兴起还与学科本身研究的拓展密不可分。现当代文学作为一门学科,需要不断拓展新的研究领域。回顾20世纪80年代以来现当代文学研究,随着从业者越来越多,独立的作家作品论已很难再找到新的生长点。紧跟当代文学发展的批评也很难产生当年的轰动效应,难免给人以时效性强、历史感弱的印象。从这个意义上说,面向广阔而稳定的历史、探寻新的路径不失为一种行之有效的策略。何况,作为一种基础性工作,现当代文学史料在搜集、整理上一直存有很多空白点,而古已有之的文献学、史料学传统又为现当代文学的同类研究提供了可靠的方法与经验。从实践的角度上看,现当代文学史料研究的繁荣还可以缓解具体研究产生的紧张感、突破某些选题客观存在的限制与限度。
现当代文学史料研究热的兴起,虽然会吸引很多人关注其动态、加入其阵营,但在具体实践过程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前提条件。
其一,是如何理性地认识“史料”。无论从历史、文学哪个学科入手,谈及“史料”总会遇到另一个既相联系又有区别的概念即“文献”。从概念上说,“史料”是历史遗留物,是过去的事物得以流传于后世的实物资料、语言资料。因为“史料”在流传后世的过程中,主要是通过实物、文字记录和口耳相传三个主要途径,可据此分为实物史料、文字史料、口述史料三种主要类别。“文献”原指典籍,后泛指有历史价值的文字资料。不难看出,“史料”中的“文字史料”部分基本与“文献”概念相同,而这也正是当下部分研究者使用更为直观、突显的“文献史料”概念的重要原因。“史料”和“文献”在古代文学研究中是有区别的,且在方法上也有很大不同,但若置于现当代文学的视野之中,两者的界限则没有那么明显。这是因为现当代文学中的“史料”基本甚至可以说都已转化为“文字史料”,而现代汉语的句法、标点符号的使用和印刷技术等客观存在的条件,也使“史料”和“文献”在研究方法上无法建构起相应独立的体系。当然,这并不是要忽视那些特殊个案现象进而忽视现当代文学视野中两者之间存在的差异。相反地,区别两者能够有助于研究者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研究范围及有效的边界。不仅如此,现当代文学作为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也不断为“史料”和“文献”提出新的课题:进入网络化时代,电子书、图片文件、图像文件等都使两者在确定自己范围时不可避免地呈现出开放的状态。也许,在此前提下,“史料”是一个更为全面、合理的概念,同时又是一个动态、发展、可以持续诞生新形态的概念,尤为值得关注。
其二,是辩证、合理地看待“史料”与“批评”之间的关系。熟悉现当代文学学科特点的人都知道,现当代文学研究历来有“搞史料”和“搞批评”之分。史料研究重材料、讲实证,文学批评追踪文学热点、重才气,讲究敏锐的感受力,似乎两种研究具有天然的界限。然而,如果转变固有的思维、进行辩证地理解,则不难发现两者之间其实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任何一次批评都需要阅读相应的文字史料(即作品本身),任何一篇今日之批评都可以成为来日之史料;具有史料意识的批评往往扎实厚重、更具学术气息,能够对作品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和价值进行清晰而准确的判断,而融入批评意识的史料研究则有可能增强自身的分析能力,并在呈现文采的同时让文字更加生动、活泼……因此,近年来兴起的现当代文学史料研究热,绝不意味着批评的衰落,它只是现当代文学学科自身的一次能动调整。无论是侧重于“史料”研究还是侧重于“批评”,具有一种深远的历史视野、建立相应的史料意识都应当是研究者必备的素质,而两者的有效结合是以“实证”和“解读”相互融合的方式,提升研究本身的理论高度和文学史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