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向京与靳卫红:学术价值系统不健全,是当代艺术的硬伤
两位女性艺术家的两件作品组成了一个展览:8月17日,在上海巽汇空间的展览“遭逢美杜萨”上,展出了向京与靳卫红的新作《降临》与《疼痛》,一是雕塑,一是水墨。
在接受澎湃新闻对话时,向京、靳卫红分别就作品,对艺术的理解,以及当代艺术分享了观点。向京认为,缺乏健康的学术价值评估系统,是中国当代艺术的硬伤。
向京的雕塑作品《降临》展现的是一只具象的章鱼。白色的触角在微微浮动,“章鱼”体内的电动装置使得它看上去正在“呼吸”,这也是向京第一次尝试会动的雕塑。据说,动手之前没有草稿、没有模型,但制作雕塑过程相当漫长。
向京,《降临》(局部) 硅胶、钢、电动装置, 2019
澎湃新闻:向京老师的作品是否延续了此前在龙美术馆展出的“S系列”,以动物的具象造型来隐喻一些事情?靳卫红老师的作品呈现了女性分娩的状态,看上去十分直白,那么作品有没有另一层含义?可否介绍下作品的创作经历和对作品的解读?
向京:严格地从狭义上说不是那个“S系列”。那个系列在两年前就已经做完了。这是我近两年没工作以来做的唯一一件作品。当然,作品可以说是有隐喻的方式。
其实我也没特别确定想做什么,但碰巧,去年上半年的时候有条章鱼就出现在我脑海里,很具体,就好像一直督促你去做。这不是常常发生,但一般发生了之后,我觉得我有义务把它做出来。所以做了一只章鱼。所谓以经验做出发点的那些定义,至少对这件作品不管用。但有些东西确实跟你的一条复杂的思考线有关系,有时候它就幻化成一个具体形象,把你的意识赋形在一个具体形象上。毕竟艺术这种方式还是靠视觉语言作为载体的。
这两年以来,我想了很多问题,包括对于艺术的定义。我现在越来越不觉得艺术一定要被限定在某一个所指定的含义里,尤其不必被限定在作者所指定的含义里。所以,暂时,我不愿意去轻易地解释,我希望这个作品做出来是可被感受的“可感物”,我想还原艺术的可感性。我希望大家从自己的一个路径去找到解释。
展览现场
靳卫红:阿克曼一直想做一个我和向京的展览。他感觉能从我们平时的创作当中提炼出超越日常性的一个概念。他给出一个词叫“神遇”。我并没有完全理解他所说的“神遇”,但我觉得我有一种自己的感觉,我脑子里出现了这么一个图画,就是一个人世间最痛苦的形象,最狼狈的图像,分娩,女人生孩子的场景。我觉得这个最接近他提的“神遇”。而这种至痛超越了日常存在的状态。可能是一个我能够回应他的可能。
但我恰恰怀疑所说的“直白”,好像是没有一种误差的,好像我的指向跟观众理解的方向是一致的。我画了这么直接的形象,女人在生孩子,恰恰可能它不完全是指这件事。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想指的也不完全是这件事。我想用人间的至痛来替代我说的这件事情。疼痛包括很多方面。比如宗教的来源,为什么我们要宗教?是因为我们要避免人世的各种精神的肉体的疼痛,我们寻求慰藉,宗教可能起这样的作用。我们的药品也起这样的作用。可是为什么我们有这样的疼痛?我觉得有点像上帝埋在我们身上的一个雷,上帝造了我们的血肉之躯,可是给了我们限制,这个限制就是疼痛。可是我们现在社会,大家好像已经都不谈这个事情了,好像我们都很快乐甜蜜,因为这是个现代社会,我们几乎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这个东西并没有消失,这是我想画这一张画的很重要的动机。这是一个多意多解释。
当代艺术的概念需要切好多块才能够说清楚。我觉得人们都太关注一些宏大叙事的问题。比如,我作为一个艺术家,我工作的动力可能来自于情绪的变化。可是我的情绪变化又依附于什么?依附于我们每个人建立起来的自己。这个自己没有一个标准,今天是这样,明天是那样,是不稳定的东西。它依赖的就是这种非常微小的,很不可见,但恰恰就是最真实的存在。而在当代艺术的空间里,你看不见这些问题。我们可以关注环境、关注气候、关注人权等,但其实那种幽微的东西可能跟这些议题是一种不可分割的关系。我的这件作品也可算是反动一下当代艺术的宏大叙事。
靳卫红《疼痛》(局部)纸本 2019
澎湃新闻:作为艺术家,如何解读这个展览?如何解读策展人表达的“疼痛”与“诱惑”的概念?